第三十一章 咱们葬在幽灵港的航道上

　　“阿云……”皮皮接电路的手都在发抖。

　　“嗯。”幺鸡走了以后，阿云一直没有说话，这都一个多小时了，就嗯了这么一声。

　　机甲实验室是封闭的，没有外界采光，门都是防火防冲击的密闭材料。皮皮一个人呆在里面，安静得可怕。

　　平日里，皮皮喜欢安安静静地做实验。与死亡病毒相伴，这氛围就诡异了。

　　九尾狐病毒，是一种人造的神经性病毒。发病初期症状不明显，很容易被忽略。

　　病变一期，只是头晕、发烧，容易误诊为感冒；病变二期，表现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病变三期，会出现癫狂和肆意攻击等行为；病变四期，则会产生皮肤、肌肉溶解等装症状；病变末期，开始内脏溶解，包括脑溶解——这个阶段，病毒对身体的损害几乎是不可逆的。

　　皮皮无时不刻不在想象实验室外，是不是有群行尸走肉的路人，碰一碰皮肉就会掉下来。往后自己是不是也是那个死相……

　　“咱俩的系统绑定可以转移，对吗？”皮皮突然开始害怕起来。害怕某人看到自己难堪的死相，还是害怕自己没有时间完成“遗愿”，把她亲手做的机甲放进博物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真的无药可救，能不能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给我注射……”一支安乐死，然后给我一发离子弹，让我与星辰同归？

　　“系统绑定不能转移，别想了。我弄不到你说那玩意儿。”阿云不耐烦安慰人，冰冷的一句话浇得皮皮心都凉了。

　　“找到赤霄又能怎样？”皮皮失望极了，原以为阿云会先让幺鸡拿枪去逼医生研制病毒疫苗，没想到在他计划菜单里，排序第一的是跟赤霄谈成的生意。

　　她接了两次线路都对不准端口，索性丢掉手上的技术活儿，把那台还没装成的电离层疏导设备搁置在一边，就地盘腿坐在地上，一脸颓废的靠在墙根上。

　　也不晓得她从哪里摸出来的烟。在禁烟禁明火的实验室里，她竟然用电火花点了一小卷蘸油的废纸，给自己点烟。

　　“皮皮。”阿云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抽支烟，平复平复心情，把咱生命里最后一单买卖做了。”皮皮还真的点了烟，像模像样地抽一口拈在指尖，试着吐烟圈儿。

　　“你别这样……”阿云的声音终于软下来一点。“他会带你去找疫苗的，就算今后我跪下来求他。”

　　皮皮没怎么抽过烟，以往偶尔跟学校里的熊孩子们抽一根，也是装模作样的抽假烟。

　　这会儿，她兜里就这一根独苗儿，颓废过渡，不小心抽得猛了点儿，一口呛人的烟草味儿吸进肺里，咳得她七窍冒烟，就连内视角度的阿云都被熏成了烟雾缭绕的模样。

　　阿云几时说过要下跪求人的软话？！

　　“咳咳……咳咳……”皮皮咳得大脑缺氧，纸烟拈在指尖上，掌根撑住额头，另一只手擦着眼角的泪水，硬是憋出点我不是故意要抽烟的姿势来。“烟味儿那么呛人，干嘛还有人要抽呢？”

　　“把烟灭了，装你的设备去。想把消防警报熏响了，好让涂山星的人民都知道你在这里装机甲？”阿云噌怒一声，又不说话了，眸光里却有点不容伪装的酸涩。

　　“哦。”皮皮讷讷地应了一声，去洗手池旁灭了烟蒂，同手同脚的走回去，装设备去了。

　　幺鸡说两个小时回来，就两小时回来，一分钟都不差。

　　实验室的地下室里，有段机甲收发轨道，实验用的。轨道向校区外延伸，有近三千米的距离。三千米以及再往外走的地界儿，是方圆百十里的荒漠，没有人烟。

　　幺鸡就是沿着机甲轨道，从荒漠区把燃料箱弄进来的。

　　皮皮选择在这里装机甲，一是因为这里没人，足够安全；二是因为将来机甲升空的时候比较方便，不用中途转运。

　　现在看来，在要在这里发送机甲肯定是不现实的，阿云说要带它去见赤霄。

　　“带机甲去找赤霄，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啊？”皮皮搬着行李箱去地下室里，不等幺鸡装完燃料箱，就凑过去问她。

　　照阿云那个土匪性子推测，赤霄绝逼不是什么好人。

　　皮皮的认定是：土匪的朋友圈应该全是土匪。就连幺鸡开叉车装上机甲的燃料箱，都不晓得她是哪里强盗来的——她就是一土匪机。

　　幺鸡按下推手设定按钮，将机甲燃料箱的盖子锁上，正经注视着一脸愁容斜倚在机甲上的皮皮：“不会。你家云叔叔能搞定他的，你好生养着，尽量在我们找到疫苗之前，保持强大的免疫力。”

　　皮皮单手枕在脑后，靠上身后的重甲，两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表示“不想期待未来”。

　　幺鸡跳下叉车，开自动巡航把叉车遥控回仓位，简单收拾一下行礼，准备上机甲。“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伊甸园卸任的首席执政官，多少能帮上忙的。”

　　“呵……多少能帮上忙，还不定人家愿意呢？生存概率：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皮皮故作一张厌世脸，似乎要把天花板看穿。“还白捡一机甲。”

　　“别人他不定会救，你就未必了……”幺鸡话还没有说完，阿云就截了她的尾音，跟皮皮对赌：“我俩要是真的活不成了，临死之前我让幺鸡给机甲开自动巡航，咱们葬在幽灵港的航道上，跟你羽弗将军一起横在那里树座英雄纪念碑，怎样？”

　　皮皮望穿天花板的眼睛突然亮了，没说话。

　　“我们找到疫苗还得带回来呢。怎么说涂山星也是你的第二故乡，我的重生之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毁了不成？”阿云装模作样的激将法趁热现炒，再出新招。

　　“也是啊。”皮皮笑了一下，搬行李上机甲，调试电离层疏导设备去了。

　　幺鸡无语片刻，翻箱倒柜地把阿云的金属球机器人找了出来：“云叔叔，机器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俩可以不要背着我说话吗？瞧着漂亮小妞莫名其妙地做鬼脸、摆造型，我要精分了。”

　　阿云：“……”

　　她怎么也跟着喊叔叔了？

　　阿云跟幺鸡连着精神链接，他跟皮皮说话并没回避幺鸡。

　　显然，幺鸡是故意，故意假装爱迪生发明的不是她，她没瓦数。

　　她放下开没电的金属球机器人，火箭速度把自己发射到机甲主控室里去了。

　　太空机甲最经典的造型，还是飞碟型。主控室在中间，是标准的蛋状设计。燃料箱在主控室下方，外圈是武器库、炮塔和防护盾。

　　这样的经典结构，可以减少战场上与敌方火力的接触面积，保护主控室和燃料箱。

　　外围炮塔作战时，可以水平向三百六十度开火，纵向火力扫射范围也能达到一百四十五度。相对于轻型机甲，灵活性大幅降低的重型机甲，火力扫射范围显得尤其重要。

　　重甲除了作为指挥舰，以攻为守的炮火威力，才是其绝对优势。

　　因此，重甲的主控室，成了保护重点对象，进进出出门也特别多。

　　幺鸡闪得够快，主控室、防护舱、武器库、炮塔、防护盾的门一层一层地关起来，阿云想把金属球机器人掷过去揍她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