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执子之手
掌上娇 | 作者:蓬莱客 | 更新时间:2017-09-15 17:4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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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斯远微笑:“平时也没机会送花给你。正因为你明天要走, 所以才要来点仪式感的东西, 好让你留个印象。百合意寓心想事成,祝福你开始新的生活, 甄朱。”
甄朱接了过来:“谢谢。”
“我可以进吗?”程斯远看了眼里面。
“当然,请进。”
甄朱找出来一个空花瓶, 将花束插了进去, 转身见程斯远站在客厅中间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走过去掀开蒙住沙的罩布,请他坐, 随后将地上那一摊纸收到角落。
“不好意思, 因为明天要走了, 家里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怠慢你了。口渴吗?我这里只有冰水。家里东西都收拾了。”
“不不,不必麻烦, 我什么都不想喝。”程斯远坐了下去。
甄朱跟着坐到侧旁另张沙上。
“我过来,也没什么事, 就是想到你明天要走,顺道过来看看有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他一坐下就说道。
“谢谢你, 没什么事了, 一切事情, 方鹃都帮我处理好了。”
程斯远点了点头:“方鹃确实能干。前两天她才跟我说, 你的舞剧国内现在一票难求,国外也有很多邀请,就这么中断事业去留学,其实挺可惜的。”
“我能认识方鹃这个朋友,还合作至今,当初也是你的介绍。说起来,要不是从前接受了你的建议,把事情交托给她运营,我也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舞台。”
“甄朱,你客气了,即便没有我,你迟早也会有不俗成就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天生就是舞者,你的舞蹈是独一无二的有生命,有温度的艺术,看你跳舞,是一种极大的享受!我并不是在恭维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但曲高和寡,当初我想做的,是把高雅的艺术推介给市场,让市场认识到艺术的价值,也经由市场去证明艺术的价值。很幸运,我没有辜负你当初的信任。原本我还计划着手成立你的品牌公司,我投资入股,目标是在新三板挂牌,可惜你没兴趣,现在还要出国读书。”
他微微倾身过来,双手交握,手臂支在膝上,望着甄朱,目光里带着一丝惋惜之色。
甄朱刚认识程斯远的时候,他已经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了,两人认识过十几年。现在他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海归高学历,年轻的投资精英,目光奇准,由他担任ceo的大河全球基金是最近几年国际风投界的风云标杆,一举一动都能成为财经媒体的关注焦点。但他和普通的成功商人又有所不同,除了运营资本,他还对艺术投资有着浓厚的兴趣,自己经营古玩画廊。五年前,他在看了一出由甄朱编排领舞的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的舞剧之后,频频和她接触,提出想为她打造品牌,继而让她和她的舞蹈获得更为广泛的知名度。
那时甄朱和她的舞剧在国内已经小有名气,并且有了自己的团队,但收支只能勉强维持平衡。坚持跳自己的舞和和吸引更多的观众买票到大剧院来欣赏舞剧,这在甄朱看来,并不是矛盾。她担心的只是合作中万一出现过度市场化而给创作带来的负面影响。犹豫之时,程斯远用他专业见解和诚恳态度,终于获得了甄朱的信任,甄朱接受了他的建议,开始了和职业经理人方娟的合作,直到现在。
事实证明,程斯远不但有能力,而且确实是值得信任的。这些年,甄朱和代表了程斯远的方鹃不但合作的非常愉快,和方鹃私下也结下了不错的交情。
“非常感谢你,还有方鹃,她为我做了很多,很抱歉,我让你们失望了。只是这想法并不是突然有的,去年我就和她有谈起过。”
甄朱有些歉然。
“没事!我知道的,只是有感而,刚才随口说说而已!”
程斯远十指并拢,往后靠在了沙背上。
“甄朱,无论你决定做什么,我一定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我知道这几年你很不容易,压力很大,现在事情终于得以解决,去国外继续读书,既放松身心,也沉淀自己,很明智的选择。说真的,我也挺怀念以前的求学时代。等你出国后,要是哪天忽然看到我成了你的校友,千万别惊讶,因为前进途中,我也需要思考和沉淀,以期将来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他永远都是那么温文尔雅,口才也是如此的出色。
甄朱微笑:“那就谢谢程总理解。”
程及远也笑了,叹气:“你和后来认识的方鹃都成了好朋友,怎么还是没把我当朋友啊!”
甄朱笑:“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不分亲疏。”
程及远看了眼华灯初上的窗外,转头注视着甄朱:“饭点了。要不,一起去吃顿饭,算我这个十几年学长加老友的践行?”
“实在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今天来,我和一个朋友已经约好一起晚饭了。”
程斯远面露微微失望之色,但很快笑道:“没事。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必了。就约在附近的一家餐厅,我等下散步过去就可以。”
“那好吧。”
程斯远低头,看了眼腕上的宝玑经典,起了身。
“想必你也快出门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甄朱送他,到了门口,他忽然说:“明早我没事,我送你去机场吧?”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方鹃会来接我,顺便会给我带过来几份处理好的文件。”
“好吧。她送你也是一样。”
程斯远点了点头,和甄朱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去。
甄朱含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里,关了门,脸上笑容慢慢消失。
她刚才其实撒了个小谎。
今晚确实有不少朋友约她,要给她送行,但一律都被她婉拒了。
最后一夜,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待着。
天渐渐黑了。
房子里没有开灯,但客厅的落地窗外,依旧影影绰绰有不知哪个方向的灯光投射进来的一片昏影。
在这城中,夜早已不再是纯净的黑。
甄朱回到卧室,拉上窗帘,从浴室出来后,关灯躺了下去。
她感到累,原本想早点睡觉,遮光窗帘也将所有的干扰都挡在了房间之外,但人却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
半个月前,有一天晚上,大概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忽然梦到了从前养过的那只猫。
普通的一只黑猫,很多年前被向星北从外面捡回来的。原本应该就是只野猫,也不知道怎么溜上了甲板,被现后,向星北将它带回了家,据他的说法,当时那只黑猫一直跟着他,仿佛有灵性,他没法置之不理。
它本就是一只老猫了,还断了尾巴,瘦的皮包骨头,性子也有些孤傲,到家后,几乎就从没听见它出过叫声。但因为是向星北带回家的,甄朱对它格外有感情,照顾的极是精心。平时它除了吃喝,就是懒洋洋地趴在角落里,半睡半睡地陪着甄朱在吸音毯上一遍遍地练习舞姿,就这样养了几年,它也从当初瘦骨伶仃的样子变成了油光水亮的一只老肥猫。
有一天早上,甄朱起床,像平常那样要给它喂食的时候,现它在夜里已经平静地老死了。
当时向星北不在家,陪伴了自己几年的一个生灵忽然就这么悄悄地去了,这让甄朱颇是伤感,和向星北通话的时候,让他安慰了许久,心情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事情原本过去好几年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忽然就梦到了它。它还像活着时那样,盘在她的床边睡觉,甄朱甚至仿佛听到了它熟睡时出的那种咕噜咕噜的声音。
当时醒来之后,甄朱心里忽然很堵,涌出一种奇怪的说不出的悲伤感觉,她再也睡不着觉了,就像今晚一样。
再辗转片刻,她终于从床上爬了下去,赤脚来到落地窗前,推开一扇窗户,盘腿坐在窗帘的角落里,随即撕开放在边上的一包烟,取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着,在昏暗中深深地吸了一口。
向星北有很好的生活习惯,从不抽烟,她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
半夜睡不着,或者像此刻,爬起来坐在这里,指间点着一支,吞云吐雾之间,一个晚上也就过去了。
……
程斯远并没有离开,一直坐在没有开灯的汽车里,等了许久,随后打了一个电话,打完,他降下玻璃,探头出去,仰望了眼远处那间位于这处高级住宅区的顶层公寓的窗,见里面一片漆黑,沉吟了片刻,慢慢升上玻璃,动汽车离去。
汽车后灯融入了这川流不息的夜的车海,很快消失不见。
……
第二天早上七点,和方娟约好的时间到了,门铃不早也不晚,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甄朱急忙跑过去开门,笑道:“麻烦你了方鹃,其实我可以自己……”
她抬起眼,愣了下。
程斯远一身休闲装,看起来非常精神,扶了扶黑框眼镜,笑道:“意外吧,不好意思,又是我。方娟刚早上打电话给我,说她母亲突然心口疼,要去医院,她没法来送你了,我怕耽误你的飞机,赶紧去她那里拿了文件代她来了,顺道送你去机场。”
“她妈妈身体怎么样?很严重吗?”
甄朱吃了一惊。
“没问题,只是老毛病,只是人年纪大了,难免爱折腾子女,别担心。”程斯远说道。
甄朱想了下,还是拨了方鹃的电话,接通后,问了几句,方鹃说道:“谢谢你甄朱,特意还打电话,我妈没真没大事,但实在不好意思来不了,只能麻烦程总送你了,到了那边落地,自己照顾好身体。”
甄朱笑道:“你妈妈没事就好。对了,门禁和我家大门的备用钥匙,我放在了办公室抽屉的一个信封里,你有我办公室钥匙,哪天有空你顺路去拿一下,麻烦你替我保管。万一有事方便进出处置。”
“行,没问题。放心吧!”
甄朱挂了电话,看向程斯远:“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其实方鹃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自己叫辆车过去就行。”
“早上不好叫车,况且小事而已,何必和我见外。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程斯远递给她一个装了文件的袋子,随即进来,帮她提起箱子。
甄朱只好向他道谢,收起文件,拿了随身的包,将门锁上,两人来到地下车库,将行李放好后,甄朱坐上程斯远的车,出了车库,往国际机场开去。
今天是周末,早高峰的北二环依然慢,但没有平时工作日那么堵的那么厉害,出了城区,转上机场高后,车就加快了。
九点不到,甄朱顺利抵达了机场航站楼。
如果说,就在片刻之前,当她看到他朝自己走来,她还能勉强维持情绪的话,那么此刻,连在她耳畔响起的这个声音也是如此似曾相似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五百年的漫长等待啊,那个原以为从此只能天人永隔的他,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激动、欣喜、悲伤、心酸,以及那么一丝万千人中独独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生出的委屈,从她的心底漫涌而出,而所有的情感,最后汇聚在了一起,化为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蓄满水光的眼眶中倏然地滚落了下来。
“上君!它哭了!它哭了!它是不是太疼了?”
这道童名叫听风,从小喜欢和山中的小动物打交道,三天两头抱着受伤的小兽来求上君施救,青阳子早就习以为常,便看了眼地上的甄朱。
仙鹤赤丹守护山门已有千年之久,一张鹤喙尖锐犹如铁钩,刚才那一口下去,这小雌妖的腰间伤口很深。
甄朱强忍着眼里的泪花,将自己刚刚蜕脱而出的娇嫩身子紧紧地盘在一起,在他两道清湛目光的注视之下,控制不住地瑟瑟颤抖着。
颤抖,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他,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青阳子看着脚下这条眼泪汪汪的小雌蛇,两道好看的眉,微微蹙了一蹙,抬头,见近旁一株桃花树上,桃花纷纷飘落,便随手接了一瓣,双指轻轻一搓,花瓣就化成了一根丝带。
他蹲了下去,指尖轻轻触摸甄朱水凉的娇嫩皮肤,在那处流血的伤口处停了一停,血便立刻止住了。
他再用那根桃花所化的丝带,仔细地在她腰上受伤的部位环了一圈,轻轻缚住伤口,随即站了起来,对着道童微微一笑:“好了,它无事了。”
道童连连拍手,看了眼地上的甄朱,迟疑了下,央求了起来:“上君,它看起来好可怜,我怕它还会遇到危险,我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养起来?”
刚才他蹲下来为她治伤的时候,甄朱不但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手指停留在自己肌肤上的温热,还闻到了他因为常年身居道房而沾染上的一种仿佛沁入了他骨血里的淡淡檀息。
在蛇的天性里,应该是惧怕这种气息的。
但甄朱的反应,却很奇怪。
闻着这种仿佛带着他体温的檀息,她竟生出了一种迷醉感,浑身变得酥软无比,软的仿佛被抽去了骨头,化为了一团任人揉搓的水。
被他的手一碰,腰间的伤就不痛了,甄朱沉浸在了他的碰触和气息里,完全的无法自拔,忽然听道童说要带她回去养,心怦然而跳,睁大了眼睛,用乞怜的目光望着他,期待他能点头。
可是他的心肠,未免也太冷硬了,丝毫不为所动,连想都没想就拒了:“驭虚观里,不合豢养这种畜类。”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何况这畜生已经有灵,并非蒙昧之物,既然得过天地开智,那就有它自己的去处。”
道童不敢违抗,却还不舍地看着甄朱。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语重心长:“罗天大会很快就要到了,到时会有门下之人的考核进阶,你虽还年幼,但也不能再这样玩物丧志,虚度光阴,要把心思用在正道。”
他教训完了道童,继续步上了石阶,朝着山门行去,头也没有回过来一下。
听风喏喏地应了,转身急忙追了上去。